第20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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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202章【7.18更新12】——

    “大太太,老太太让您立刻派人去张家将宝玉接回来。樂文小說|”

    荣禧堂里,鹦鹉满脸的尴尬,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揉成了一团,目光更是完全不敢跟那拉淑娴对视,只低声将贾母的吩咐说了出来。

    那拉淑娴微微挑眉。

    原本,那拉淑娴是打算趁着今个儿不怎么忙碌,正好教迎姐儿如何拟礼单子。结果还没说上几句话,鹦鹉便来了,且一开口便是这话,自是让那拉淑娴不由的诧异万分。

    “可曾说是为了甚么?”

    鹦鹉抿了抿嘴,似乎在考虑这话要怎么说,略停顿片刻后,才道:“许是老太太想念宝玉了,这宝玉打从一落胎胞,就没怎么跟老太太分开过。眼瞅着都已经走了近两个月了,这……”

    “宝玉三天前刚回来过。”那拉淑娴先是示意迎姐儿自个儿看看礼单子,后又让葡萄去将容嬷嬷唤来,自个儿则是伸手端过小几上的茶盏,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。

    见状,鹦鹉颇有些站不住了。

    其实很简单,宝玉的确往张家做学问有近两个月时间了,可又不是一去不回的。事实上,每隔十天,宝玉和璟哥儿都会回荣国府住上两日。毕竟,这做学问再要紧,两个哥儿年岁太小,若只能不着家,铁定是会哭闹不休的。

    捱了一会儿,鹦鹉张了张嘴,似乎打算开口说些甚么,却始终不曾发生声音来。她很犹豫,犹豫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是想说又不敢说甚么事儿。

    忽的,那拉淑娴侧过脸去瞧迎姐儿手上的礼单子:“给你派件正活儿可好?”不等迎姐儿答话,她便又道,“娘跟前的葡萄和石榴年岁都大了,且因着之前没寻到妥当的人,硬是多留了她们几年。索性前俩月终于寻到了好人家,娘将二丫头帮着安排她们的嫁妆,如何?”

    “我?”迎姐儿不敢置信的拿手反指着自己,“娘,我可是才刚学会看账、算账。这逢年过节的礼单子都还没弄明白,您叫我给她们……不不不。”

    “嫁原就要比娶容易,一应的礼节那是男方家里的事儿。况且,只是让你拟嫁妆单子罢了,能出甚么错?再一个,葡萄和石榴嫁的都是府里的家生子,就算你真的出了差错也不会有甚么问题的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有甚么可是,你拟罢,回头拿来我瞧瞧就可。记得,她俩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你就比着小康人家嫁闺女的份例来。若是怕出错的话,回头拿你的私房给她们多添一份妆,她们保准不同你计较。”

    迎姐儿一脸的懵逼。

    甚么叫做比照着小康人家嫁闺女的份例来?她知晓寻常人家是怎么给闺女置办嫁妆的吗?她连自己的嫁妆都弄不清楚,礼单子也仅仅是看到最普通的节礼一道。不过好在,这是府里的家生丫鬟嫁给家生子,就像那拉淑娴说的那般,即便出了差错,要弥补也容易。

    “那行,我试试看,回头娘帮我瞅瞅。”迎姐儿不愧是贾赦和那拉淑娴养大的闺女,心大得很。尤其在想通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拿她的私房往里头填后,迎姐儿彻底放松了,另拽了一份空白礼单子,提笔就往上头填。

    这档口,容嬷嬷也进来了。

    “嬷嬷帮我问问鹦鹉,这好端端的,老太太怎就忽的想起要接宝玉回来了。上回,还没听说宝玉在张家受委屈了。”那拉淑娴轻飘飘的将问题抛给了容嬷嬷,当然也没有错过在她提葡萄和石榴亲事时,鹦鹉眼底里一闪而过的羡慕。

    论年岁,葡萄和石榴要大出鹦鹉一截,按说鹦鹉无需太着急,毕竟荣国府的惯例,都是过了二十才将丫鬟许人的。当然,若是跟了主子那就是另外一说了。可去年间,贾赦才大闹了一场,若是贾母再将丫鬟随意许给府上的老爷和哥儿,指不定贾赦脑子一抽,再度上折子弹劾自家了。

    基本上,荣国府的家生丫鬟已经绝了当主子的心,毕竟有前车之鉴摆在跟前,这不生养孩子她们往后靠谁去?可若是生养了孩子,去母留子简直比不生养更可怕。

    “鹦鹉。”容嬷嬷倒是没想那么多,直接一个眼刀子甩过去,张口就道,“咱们府上的丫鬟婆子仿佛太多了点儿,一个个养得是金娇玉贵的,尤其是老太太院里的那些个大丫鬟们,竟是比寻常人家的姐儿都金贵许多。要我说,合该再精简精简,你说是罢?”

    鹦鹉也不是傻的,尤其近些年来,随着贾赦地位权势的上涨,大房整个儿就是水涨船高了。偏贾赦还是个不在意风言风语的人,若想拿孝道压着他,指不定回来就干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混账事儿来。也因此,贾母已经歇了跟贾赦硬杠的想法,身为丫鬟的鹦鹉就更不敢了。

    当下,鹦鹉便道:“老太太听说了张家连着被弹劾一事,生怕宝玉被张家连累,这才要立刻将宝玉接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怕被张家连累?”容嬷嬷眉头紧锁,一脸狰狞的瞪着鹦鹉。

    “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,只听说是张家人惹出了甚么祸端来,怕是接下来不好收场。”鹦鹉苦着脸将自己知晓的事情都抖了出来,可正如她所言,具体的情况她也不大清楚,毕竟她也只是贾母跟前较为受重用的丫鬟罢了。

    那拉淑娴和容嬷嬷对视了一眼,旋即,那拉淑娴便轻笑一声,向着鹦鹉摆了摆手:“替我转告老太太,宝玉很快就会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也是听了这话,鹦鹉才长松了一口气,忙不迭的行礼告退。

    等鹦鹉出了房门,容嬷嬷才冷笑一声:“这是打量着张家快倒了,想急急的抽身罢?哼,也是个没眼力劲儿的,怎的不想想,若张家真的靠不住,老爷能将璟哥儿一并送去?”

    “别管她。”那拉淑娴将手里的茶盏随手搁在一旁,冷着脸道,“原还想着到底是一家子,能拉拔就拉拔一把,到底宝玉这孩子年岁小,仔细教着也能教好。哪曾想,人家不领情也罢,竟还嫌弃起来了。既如此,嬷嬷就让人往张家跑一趟,将宝玉赶紧接回来才是。”

    “是,主子。”容嬷嬷躬身答应着。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那拉淑娴出言叫住了几欲离开的容嬷嬷,略一思量,才道,“先缓缓,左右今个儿也晚了,不如索性明个儿我亲自往张家跑一趟。我倒是要看看,究竟张家出了甚么事儿,惹得咱们这位老太太竟是这般担忧起来。”

    事儿肯定是有的,等晚间贾赦归家时,听了那拉淑娴的话后,却是嗤之以鼻。

    张家的麻烦倒是不大,可有一点却是有些烦人的,那就是似乎真有人打算拿他们的小辫子。也亏得张家本身行得端坐得直,以至于所提出的罪名多半都是胡说八道,这才让贾赦逮着机会反喷回去。可只有千日做贼,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?很明显,就是有那不开眼的小人打算从张家身上咬一块肉下来。这御史台倒是无妨,有贾赦盯着,又有之前的惨案垫着,短时间内倒是安全的。可旁的地方呢?若他们不来暗的,走明路呢?像去年间,张家二老爷被人拿到了错处,硬是降了职,那贾赦就没法子了。

    也因此,贾赦只简单的告诉那拉淑娴:“大事儿不会有,小事儿难以保证。不过早朝这边大可放心,他们越不过我去。可若是私底下做些腌臜事儿恶性人,那我就没法子了。”

    至于贾母非要将宝玉接回来一事,贾赦只嗤笑道:“那就接回来罢,记得先将宝玉弄回来,再将这事儿告诉王氏。就让她俩闹腾去罢!狗……咳咳,反正就是闹腾。”

    狗咬狗一嘴毛,搁在这事儿虽然也挺恰当的,可考虑到其中之一是贾赦的亲生母亲,这话就不好说了。不过,听贾赦这意思,是压根就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。所以,应该不算甚么大事儿罢?

    抱着这样的想法,次日一早,那拉淑娴便领着迎姐儿去了张家。

    得了消息特地赶出来迎接她们母女俩的,是张家二太太。

    “妹子,你三嫂子又有孕了,因着她年岁也大了,这胎颇有些辛苦,老太太特地吩咐了让她老实歇在屋里,哪里也不用去。”张家二太太笑脸盈盈的挽住了那拉淑娴的手,又特地瞧了瞧迎姐儿,“姐儿长得是愈发的圆润了,可惜我家俩小子年岁都不对,要不然铁定往家里娶。”

    “二舅母,嘻嘻。”迎姐儿才没有旁的闺阁女子一听说自己的亲事就害羞的神情,相反,她相当乐意旁人提她的亲事,同时也在心里想着,张家二房没有适龄的哥儿,不代表整个张家没有呢。再说了,张家至今都不曾分家,到时候她不是一样能嫁到这儿来?

    “行了,别闹。”那拉淑娴一眼就看穿了迎姐儿心里的想法,忙开口制止,免得一个不留神,迎姐儿就把她自个儿给卖了。

    好在张家二太太完全没往那方面去想,只觉得迎姐儿这小模样讨喜得很。

    待姑嫂二人沿着小路往后头的福瑞斋走去时,那拉淑娴借机打探起了前些日子的事情。

    其实,外头的事儿,尤其是同朝堂有关的事情,正常情况下是很难传到后宅的。偏贾赦这人的脑子还跟旁人有异,旁人觉得天大的事情,他也许只认为是芝麻绿豆点儿玩完全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儿。再加上容嬷嬷虽能耐,却还真没有本事打探朝堂之事,故而在昨个儿贾赦开口之前,那拉淑娴是真的甚么都不知晓。

    “说真的,咱们这位姑老爷真是绝了,绝了!”

    张家二太太也是个妙人,听那拉淑娴问起了前些日子的事儿,还道是她想听自己夸赞贾赦,忙不迭的开了口:“姑老爷太能耐了,先前让府里老太爷忧心不已的事儿,到了他跟前,竟是轻而易举的就办成了,你说他能耐不能耐?说起来,去年间老太爷心里头就已经有了计较,那会儿太上皇还未退位呢,谁也不知晓下一任圣上是哪个。可甭管是哪个,总不可能是被圈禁的那位,偏老太爷还曾任太子太傅,这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虽说张家老太爷当上太子太傅完全是因着多年前太上皇对他的看重,可以说,张家老太爷是被调职成了太子太傅,而非出自于他的本意。当然,张家老太爷也没反对就是了,毕竟太子才是正统,他支持太子也挑不出错来。

    坏就坏在,太子最终成了前太子,若非当时张家那位老祖宗冷不丁的咽了气,好让张家一门从容离开京城的话,怕只怕整个张家都折在那会儿了。而如今,类似但比当年更为严重的事情再度发生,张家老太爷都做好了以死谢罪,让家中子嗣再度以守孝避世时,贾赦就这样冒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老太爷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,直说若真的不行,就拿自个儿的命来换取咱们这些晚辈们的命。一听这话,妹子你三个哥哥都差点儿没晕过去,纷纷劝阻。对了,你二哥去年被贬职一事你也知晓了罢?就是那会儿发生的事儿。老太爷让咱们按兵不动,冷眼瞧着新帝的举措。”

    最坏的打算,就是以命换命,毕竟张家当年是借着守孝早早的脱身的,真要计较起来,其实并没有实质上的罪名。新帝就算再怎么小心眼儿,总不能无中生有罢?最可怕的也就是张家老太爷将命留在京城,让其余人等递出辞呈,再度避世不出。

    结果,还是那句话,贾赦就这般冷不丁的冒出来了。

    “老太爷一直都在说,摊上这么个女婿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。”张家二太太笑得异常轻松,眉眼都是舒展开的,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似作伪。

    只是,瞧着张家二太太这副模样,又听着她所说的这话,那拉淑娴心里头颇为不是滋味。

    她怎的就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。新帝继位,清算旧账。哪怕张家本身没有做错任何事儿,可太子|党的名头却足以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。偏生,太子太傅是长青帝任命的,无形中让整个张家都戳了太子|党的章。更可怕的是,旁人都认为张家是实打实的太子|党,可那位被圈禁了多年的前太子,却从来将张家视为叛徒。

    那拉淑娴低头盘算了一下,若不曾有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,恐怕张家早已被上头那位清算了。就算太上皇还活着也没用,那一位从来就不是良善的主儿。

    “怎么就没人支会我一声呢?”那拉淑娴长叹一声,语气里是满满的落寞。

    “说甚么胡话呢?这若是好事儿,忘了谁都忘不了妹子你。可偏生这事儿……你呀,既然已经嫁了,那就是夫家的人了。”张家二太太笑脸盈盈的道,却绝口不提这是对那拉淑娴的一种保护。

    可不是保护吗?出嫁女既已出嫁,就不该再插手娘家事宜。这话搁在平日里还显得有些不中听,可搁在去年千难万难的情况下,却是明晃晃的对那拉淑娴的保护了。

    眼见那拉淑娴神情有些低落,张家二太太又笑开了:“真的不用再担心了。其实呀,咱们家就没怕过那些个弹劾的宵小之辈。说白了,这事儿的重点不就是在于圣上对张家的看法和态度吗?”

    弹劾自是没啥好担心的,张家本身行得正坐得端,就算那些人折腾到死,也不可能寻出罪证来的。鸡蛋里挑骨头这种事儿,原就是无稽之谈。可若是泰安帝原就打算折辱张家,那张家就不用再挣扎了,还不若让泰安帝出一口恶气,随后该退的退,该避的避。

    说白了,这事儿还真的是多亏了贾赦。

    张家二太太一叠声的赞美着贾赦,听得那拉淑娴很是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。半响,临近福瑞斋时,那拉淑娴终于忍不住开了口:“二嫂快别夸了,指不定我家老爷压根就没想那么多。他以往同我说过,他是拿老太爷当亲爹看待的,自然容不得旁人诋毁老太爷了。”